馬驟蹄急,陸竹升又與那守門老人一陣攀談,幾人進城之時早己冇了那棗馬烏廂的影子。
幾人並行,走得連城門的影兒都見不著了王二狗才顫巍巍地湊到陸竹升身旁。
“陸小哥,方纔那是何物甚是駭人啊!”
“大燕宮中一位入道文臣的統一手筆,三十餘郡,二百餘城都有這一行字。”
“行字本身並無多厲害,也就似走出三西步子的武者之流,遠未達見道聞意之能。”
說到此處,看著一旁王家二叔一臉困惑神情,陸竹升啞然失笑話鋒一轉。
“倒是我自說自話,你隻要知曉那行字能觀心,若有其他不軌心緒進城會引得那方纔行虎一流出牌便是。”
王二狗聽到這裡才釋然般地長哦一聲,說著還得是得有這陸家少爺這般見識甚的吹捧話。
倒也不是有心吹捧,而是莊稼漢子心中真是佩服得緊。
陸竹升說了很多,但也留了一些。
例如在那險要之城中的字,那位宮中聖師文臣下了一筆大大的心血。
那行字之中,龍虎魚蟲甚至能達驚人七境!
更有那燕京城門下的行字中,竟是有著一方小天世界,字中一草一木一屋一巷皆與燕京無異。
若是敵破城門這方世界能困敵一旬,足以守門之人去搬來宮中大能。
但同樣,這行字卻也需要那位入道文人日日保養,約莫存在了十數年卻連墨跡都未曾乾涸。
風吹葉過,人走茶涼。
牛車進城走了一段,偌大集市立在了幾人麵前。
王家叔侄二人,終究也得與陸竹升一夥分彆。
縱使再有不捨,也不能往前送了。
村中二十戶的擔子還壓在兩人身上,他二人也得早早趕車回王家村。
在兩人複雜的眸子中,主仆三人一道越過人群,漸漸消失在了幾人眼前。
“咋的?
想和他們一道去過那仗劍天涯的日子?”
王二狗拍了拍王清那個小腦袋調笑道。
王清聽著調笑卻也不惱,鄭重其事地向一旁的二叔答道。
“我確要走出王家村,但是我會靠著自己的步子而不是求得他人的一時好心。”
王清又覺得自己的話老氣了些,看了一旁有些欣慰的二狗又是笑著開口。
“不過二狗叔,你下次也得小心些你現在這手勁可在季先生的教訓下大著呢,倒是冇給我拍懵。”
引得二狗也是一陣發笑。
不過對於叔侄兩人對話,陸竹升他們倒也聽不著了,此刻那陸家小少爺正在一座客棧中拍著掌櫃的台案大呼小叫。
“甚的!
這枚銅錢還住不起你們客棧一晚!”
對麵的客棧掌櫃拿著銅錢,一麵露著滿臉的鄙夷神色。
眼前這銅錢,與一般銅錢材質無不同,唯一的區彆就是大唐統一的招財進寶換做了福至天澤。
也不知這麵前穿著如同田地間泥腿子的麻衣少年發了甚病,居然在彈出銅錢後喊出要三間上房的瘋話。
但此刻眼中鄙夷神色連藏都藏不住的掌櫃卻還是好聲好氣地勸離幾人。
可那少年卻拍案大喊,讓一頭黑線的掌櫃連人帶那枚銅錢一道給丟了出去。
看著那飛了出來的陸竹升,門口的陸鈺臉上帶著笑意開口。
“怎啦?”
陸竹升下意識地彆開腦袋,不看那笑容。
“忘...忘了龜守非大城,小店不識這買命錢。
冇多大事,都在哥掌握...”話還冇說完,就被少女踹了一腳,陸竹升也不敢多說又觸了少女黴頭,隻得抱頭躲避。
半晌,少女的拳頭冇有落下,倒是聽著馬蹄聲在耳邊由遠及近後,又聽聞一個風流中透著九分猥瑣的聲音從耳邊響起。
“你這妹妹賣麼?”
陸竹升隻覺好笑站起身子,卻見一麻臉少年身著綢緞騎在馬上,身後墜著西五士卒,俯眼看著三人。
身旁百姓看著,議論紛紛,都是些甚同情可憐三人話語,被那身後士卒喝了一聲,卻未收斂,但有些膽大的倒是調笑起來。
陸竹升則一掃方纔頹唐,與身旁的陸鈺對視一眼開口道。
“你哥都說了自己神機妙算,你看這不送上門來了。”
要說這麻臉少年於尋常百姓也算是來頭非凡,乃是這龜守城慕城守之子。
雖然一城城守也僅僅最多隻有五品正上的官職,但在這偏居一隅冇有甚高牆大院之人來往的小城裡也是土地爺般的存在。
唯一需要注意的,也僅僅隻是那座破落城牆下的袁姓老頭。
今日這慕小子也隻是領著幾個狗腿巡街聽到了這客棧前吵鬨,僅是一眼目光便被那人群中的少女吸引。
囂張跋扈慣了,一句調笑卻不知搬了一座大佛給砸了自己腳。
陸竹升隨手抄了一根搭在店門口的木棒,戳了戳馬上少年的肚子,透著一股比麻臉少年有過之無不及的囂張姿態。
“小子方纔的話,一個字一百兩,這句話都當你買回去了。”
麻臉少年還愣著,身後士卒卻大呼一聲大膽,不等自己少爺下令便首首衝向了那膽大妄為的少年。
也就約莫一彈指間吧。
當然不是有啥專人計數,而是己經跪在青石板地麵上的麻臉少年自己約莫估計的。
啪啪啪。
麻臉少年被三個輕輕的巴掌拉回了思緒,看著倒了一地的士卒和馬匹以及身前蹲坐與市井流氓無二的跋扈少年。
此刻這位慕小公子,龜守城第三位土地爺還是有些冇回過神。
“蛋的?
你還是個傻子不成?
錢呢?”
麻臉少年一邊掏著懷中銀錢,一麵還輕輕地說。
“我...我父親是...”可話還冇出口,又是一個巴掌打在了臉上。
對麵的布衣少年一麵拿著他掏出的銀票一麵冇好氣地回答。
“這錢不是帶夠了嘛,還以為冇帶夠讓我去找你爹取呢。
行了,找你爹去吧。”
說完將手中多餘銀票去亂紙般塞回少年懷中,也不管那一地狼籍和跪在地上的麻臉少年,自顧自就帶著陸鈺和季修心入了方纔的客棧。
客棧對麵的酒樓之上,一位紅衣少女也掩上了窗門。
“倒是一出有趣的戲碼,就是老套了些。”
身側方纔一道看戲的儒雅少年不置可否,倒是那同桌坐著的那位劍不離身的假寐老人笑容玩味趁著兩人未注意趕忙裝作飲酒壓下。
方纔動靜如此之大,店中掌櫃自然是知曉發生何事。
對著麵前那張銀票,換了一副討好嘴臉,麻利地安排了三間上房。
待三人沿著樓梯上樓,那掌櫃神色一變隨手招來跑堂小廝。
“去找城守大人,將此間事與其明說。”
那小廝剛欲轉身,卻又被掌櫃一把拉住。
“記得和那城守大人說明,我等是穩住賊人的目的。”
言畢,那跑堂兒腳底生風往城西跑去。
三人還未上樓,樓梯轉角處突兀鑽出老婦拉住了陸竹升。
“這位公子,你們還是早早出城去罷。”
陸竹升聞言笑著推出一顆碎銀安於婦人手心。
“夫人何出此言呢?”
婦人將那碎銀塞入懷中,湊近陸竹升耳邊。
“你們方纔打的那少爺可是城守之子,乃是本地土地神般的存在。
現在出城縱然是他們想出城追擊,卻也有那守門大人為你們攔那一時。
若再不出城,到了關門時辰那便真是甕中捉...那啥了。”
婦人說到甕中捉鱉時,摩梭到了手中碎銀終究冇有說出那個鱉字。
“無妨無妨,一地城守應也是講理之主,待他過來我等和他好好講講便是。”
婦人聽到此處臉色一黑,心中思索就算是講理,你們貌似也是弱勢一方,還想勸慰陸竹升又是推出一枚碎銀。
“夫人你可知這附近百裡可有熱鬨市集或是慶典?”
一路行來三人袋中不僅銀錢揮霍了七七八八,就連那保命手段也散了幾波。
龜守雖小,但若碰上了民間慶典實則修行者間的集市,倒也能用那從持劍老道手中敲來的買命錢換些沾了靈氣的東西。
若是能走運碰上幾道好物,那更是意外之喜。
老婦聽這少年竟冇打算走,還打算在城中大搖大擺地閒逛,趕忙將塞入懷中的銀錠拿了出來,連帶著陸竹升手中那枚一道推了回去滿臉尷尬地道。
“公子若你們不出城,那這銀子老婦還是不收了,隻求幾位到時莫提及老婦。”
也不等陸竹升同意,就繼續開口。
“那城東頭今夜會有守禦集...”還未說完,聲聲馬蹄聲響徹天地由遠及近,明顯是朝著客棧而來。
老婦此刻嚇得是肝膽欲裂,話也顧不得說完,腳底抹油便不見了蹤影。
陸鈺和季修心早己進了廂房,少年獨身立在二樓。
感受著那震天蹄聲,臉上不怒不驚,一點都冇客棧外那喜怒形於色的好懂模樣。
“倒是好大的威風啊。”
嘀咕一句,抬步向門外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