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Viaduct collap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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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一輛黑色路虎攬勝駛出機場,緩緩匯入璀璨燈河。

6缸的英傑力雙增壓汽油發動機發出令人側目的低吼,而車裏感受不到一絲絲震動與噪音,meridian音響絲滑完美展現了古典絃樂的優雅尊貴。

席鈞坐在駕駛座上,漆黑的眸子沉沉地看著前方道路。

後座的方剛,就是方奕斐的爸爸,正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豪華溫莎打孔真皮座椅,眼裏儘是光彩。

“這手感真不錯啊……孩子媽你也摸摸看。”

陳麗華,就是方奕斐的媽媽,看見自家丈夫一副冇見過世麵的慫樣子實在跌份,丟自己的臉就算了,在女婿麵前丟的可是女兒的臉!

她不滿地拍拍方剛的腿,小聲道:“瞧你那冇出息的樣!”

方剛正欲反駁,被陳麗華一個眼刀嚇得一縮。

陳麗華抬頭問:“小席,你是不是跟斐斐吵架了?我看她情緒不太高呢。”

席鈞簡短地“嗯”一聲,從後視鏡裏與陳麗華對視:“是我惹她生氣了。”

“肯定是斐斐無理取鬨,我等會得好好說說她。”

方剛下意識認為是女兒的錯,畢竟席家規矩多,方奕斐又是個不拘小節的缺心眼。

“嘖!”

陳麗華的眼刀再次紮向方剛。她看駕駛位,心裏的天秤歪向自家女兒:“年輕人有些摩擦是很正常的事,你也不要太跟她計較。”

“嗯,我會注意的。”

車內一時冇人再繼續說話。

上了高架橋,路況順暢許多,路虎轟然提速,甩開同出機場的車子好幾個身位。

席鈞抿著唇不說話,他從未感到如此緊張,就算是在簽人生第一筆單子的時候心跳也冇有像現在一樣。

他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泛白。

如果他冇記錯的話,現在發生的一切,包括方奕斐爸媽說的話都和他經曆過的分毫不差。

“叮咚。”

方剛的手機彈出一條簡訊,機械冰冷的女聲自動播報:“現在播報地質災害預警:根據氣象台釋出的訊息,北城全區將普降暴雨到特大暴雨,全城地質災害氣象風險等級提升為黃色預警,氣象因素等致地質災害發生風險較高,請廣大市民注意人身安全。”

“這一天天的,什麽時候纔是個頭。”

方剛戴上老花鏡閱讀簡訊,嘴裏小聲抱怨。

陳麗華看向窗外,遠處的天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厚厚的烏雲,黑壓壓地覆蓋在遠處的高層建築上,如同猛獸張開口,悄無聲息地吞冇了城市的一角。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點突然落下,雜亂無章地敲擊玻璃,很快視線之內形成白茫茫一片水幕,隻能靠模糊不清的紅色刹車燈判斷車距。

席鈞皺眉,右腳持續深踩油門。如同跳出叢林的猛虎,靈活凶猛地穿梭在疾馳的車流之中。後方的車輛差點躲閃不及,滑動小半個方向後艱難地穩住方向。如果現在摁下車窗,可以非常清晰地聽見後車車主的大聲咒罵。

席鈞冇有心情去炫耀自己的車技,他焦急難耐地看了眼時間,還有十分鍾這座高架橋就要塌下來了!

陳麗華印象裏的席鈞做事穩重,哪裏見過他飆車的樣子?她心有餘悸地看向駕駛位,斟酌著開口:“小席,不用開那麽快,我們不著急。”

方剛恰恰相反,除了方奕斐結婚的時候,這是他第二次坐豪車。女婿帶著他在車流中像魚一樣遊動,身後那些被甩開的司機不用看他都能預料到是何等的氣急敗壞,實打實地戳中了方剛同誌的爽點,笑得呲牙咧嘴。

陳麗華不知道有什麽可開心的,周圍那麽多車,慢點走不可以嗎?非要爭搶那零點幾秒的差距嗎?交通規則到底有冇有好好學啊?

這麽想著,她頓時覺得席鈞也冇有別人口中說的那麽靠譜。

雨越下越大,湍急的車流在即將分道揚鑣的出口驟然變緩。不知道是誰的設計,高架橋出口處銜接一個不合時宜的紅綠燈,所有車輛被攔在橋上,目光所及皆是刺眼的紅光。

紅色代表危險。

等候的時間比想象中的長,逐漸有不耐煩的喇叭聲響起。雨聲、喇叭聲、引擎聲……各種繁雜的聲音攪和在一起,誰都冇有聽見橋底發出的細微斷裂。

除了席鈞。

在方奕斐家甦醒之後,他用了半天時間才確定自己重生了,退燒之後更是擁有了遠超常人的聽力和視力,身體裏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遊走。

“哢擦,哢擦,哢擦。”

高強度的鋼筋混凝土斷裂時並非瞬間倒塌,乾澀的摩擦聲持續傳進席鈞的耳朵。

“喂?斐斐啊?”

手機彈出訊息,陳麗華打開螢幕看見的就是方奕斐焦急的臉。

“媽!你們到哪了?”

方奕斐回家放東西,突然係統通知北城來往的陸地通道即將切斷。她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從機場回來的唯一道路,那條橫跨大江的高架橋。

“哎呀,這不是正在小席車上嗎?”

“你把電話給他,我有急事跟他說。”

陳麗華還想打趣一番,看見女兒著急的樣子怕真有什麽急事,伸手把手機遞過去。

“席鈞,我說的你可能不會相信,但是……”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你聽我說,現在立刻從高架橋上離開!”

“我知道。”

“你知道個屁!”

方奕斐幾乎是在尖叫,她最看不慣席鈞這副淡淡然的死樣子,現在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她恨不得從螢幕裏鑽出去揪他的領子。

“斐斐,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席鈞覺得有點累,他和方奕斐的信任問題一直是兩人難以越過的溝壑,“我一定會安全帶著二老去見你。”

方奕斐心裏微微抽動了一下,席鈞順手把電話掛了。

現在他們正要麵臨比接電話更緊要的情況——裂痕已經攀爬到路麵底部,正虎視眈眈地等待一著吞噬時刻的到來。

而這一切,除了席鈞無人知曉。

混凝土和鋼筋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彷彿能看見它們剝離、分解瞬間帶出的細小灰塵。

這個地方不能待了!

離出口看著還有一小段距離,快步跑下去應該勉強能躲開可預見的災難。

但前提是中途不要出任何意外,並且身體狀況良好。

“下車。”

席鈞抽出雨傘,拉開後門把兩位老人帶下來。

“哎哎哎?怎麽個事?”

“怎麽要下車了?”

方鋼和陳麗華撐著傘在雨中一臉錯愕,沉重的雨水隨著風淋了他們滿頭滿臉。

陳麗華不悅地看著席鈞,任誰在暴雨天被突然拉下車都不會有好臉色。

“對不住,”席鈞冇有擋傘,“現在情況緊急,爸媽跟緊我。”

說罷,立刻催促他們走上一邊的人行道。

三人牽起手的那刻,陳麗華和方剛有種怪異的感覺,彷彿全世界窸窸窣窣的聲音都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裏。

“轟隆!”

後方的高架橋傳來巨響,橋麵猛烈搖動,尖叫聲驟起。

他們扭頭看見燈河斷裂,無數小車像玩具一樣被丟起拋下,骨碌碌掉進沸騰的江中。

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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