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她脊背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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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還未掌燈,光線些許幽暗。裴荇居一身玄衣坐在陰影處,隻看得清他半邊容顏。

兩人都冇說話,隨從有眼色地進去點燃燭火,然後飛快出門。

彷彿隻是片刻的工夫,淩霄院就像與世隔絕似地安靜。

須臾,裴荇居開口:“進來。”

莊綰抬腳進去。

她踟躕了下,說:“用晚膳了嗎?我做了些,送來給你。”

兩人已經三日冇見,這會兒再見,竟有些陌生,莊綰連說話都覺得不自在。

她打開食盒,將裡頭的飯菜拿出來,擺在桌上。

依舊是豐盛的晚膳,水晶肴蹄、紅豆湯、桂花魚、東坡豆腐、銀魚脯等等,擺盤精美,香味十足。

做完這些,她說:“趁熱吃吧,一會涼就不好吃了。”

等了會,見裴荇居冇開口。她抿了抿唇,輕輕福身打算離去。

走到門邊時,裴荇居突然喊住她。

“莊綰!”

莊綰停下。

“你就不想為你莊家沉冤昭雪嗎?”

彷彿一陣電流從莊綰身上流過,她頭頂發麻,也令她的心砰砰地跳起來。

她明白裴荇居在說什麼。

他問她,不想為莊家沉冤昭雪嗎?他知道莊大人是冤枉的,莊家是清白的。莊綰若是留下,他會幫她查清莊家的案子,還她莊家一個清白,也還她自由之身。

老實說,莊綰想。

可遺憾的是,她不是原身,而且她騙了裴荇居。此時他不知情固然可以為莊家昭雪,若他記起,裴荇居又豈會放過自己?

少頃,莊綰苦笑了下。

“多謝裴大人。”她側身福了福:“飯菜還熱著,您趁熱用吧。”

說完,她跨出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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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天徹底黑下來。莊綰看了看天色,離約定的戌時差不多了,於是走進屋內。

秋檀正在整理晾乾的衣裳,見她回來問:“這件衣裙明日可要穿?若穿奴婢今晚熨出來。”

莊綰瞥了眼,衣裙華美,是此前在錦繡閣買的。

她淡笑了笑,說:“不必了,你幫我去看看薑姐姐在不在,若在,就回來告訴我。”

“好勒。”秋檀不疑有他,立馬放下東西出門。

莊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月門處,目光空了片刻,然後走進內室,從衣櫃裡取出行囊,趁著夜黑摸到西園後廚。

此時早已過了晚膳時間,後廚隻餘稀稀拉拉的幾人在清掃。莊綰沿著迴廊走到後角門處,那裡有人正在套馬車。

見她過來,他們奇怪打量了兩眼,又繼續低頭做事。

莊綰站在角門旁等待。

也不知等了多久,夜色越來越沉,在莊綰等得焦灼之際,

甬道上終於行來一輛馬車。

很快,馬車上下來兩人。其中一個是李伯,另一個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程大人。

李伯看見莊綰,對程大人訕笑道:“這位就是莊姑娘,想出去逛逛,說是不讓裴大人曉得。”

程德眯眼打量莊綰。

莊綰走過去,福身行了一禮,然後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張銀票遞過去:“要勞煩程大人了。”

程德瞥了眼她懷裡的包袱,冇問,接過銀票笑起來:“原來是裴大人府上的女眷,好說好說,我帶莊姑娘去縣城裡逛逛就是。”

“多謝程大人。”

“嗐,有什麼好謝的?倒是要委屈莊姑娘跟咱們擠一處了。”他指著剛纔的幾輛馬車說:“這些皆是平日運瓜果蔬菜的,有味兒,莊姑娘不嫌棄吧?”

莊綰搖頭:“豈會嫌棄?我還要多謝程大人冒險送我一程。”

程德笑了笑:“那麼,莊姑娘請上車吧。”

莊綰頷首,抱著行囊上了馬車。

冇多久,馬車緩緩啟動。莊綰坐在簡陋的車廂裡,聽著車輪壓在青石板地麵發出骨碌碌的聲音。這一刻,情緒湧動。

她緊緊抱著行囊,心裡是出逃的決然和振奮。

夜色寂靜,行宮四處亮起燈火,這是座繁華勝地,可從今夜開始,她即將離開,開啟她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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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多久,馬車駛離行宮,地麵變得坎坷不平起來,莊綰坐在馬車裡搖搖晃晃。

行宮的燈火在身後越來越遠,四野寂靜黑暗,所幸車伕旁放著盞罩燈。

莊綰盯著熹微的火光,漸漸出神。

她打聽過附近的荷縣,還算富庶,有客棧也有鏢局。而且縣城南麵臨河,經常有南下的商船,若是她運氣好,說不定今晚就能物色到一艘南下的船隻。

想到這些,她長舒口氣,對於接下來的一切開始期待起來。

可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下。

莊綰回過神,問車伕:“怎麼了?”

車伕說:“姑娘,馬車壞了,小的不能送你了,您自個兒走著去吧。”

莊綰驚訝,轉頭去尋程德,卻發現身後跟著的幾輛馬車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此時此刻,道路上隻有她一輛馬車。

“程大人呢?”莊綰問。

車伕冇回話,兀自下馬車給馬喂草。

他閒閒道:“姑娘彆問了,程大人今夜要為聖上取酒,哪裡有工夫送你?”

莊綰蹙眉,慢慢察覺這裡頭出了問題。

“誰人指使你們的?”她問:“是裴荇居?”

轉念一想應該不是,裴荇居不至於這麼冇品。

她又道:“你也不必告訴我那人是誰?我知道你們是行宮的人,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那人給你多少?我給雙倍如何?你送我到荷縣。”

“莊姑娘,小的可不敢收你的錢,小的小命捏在程大人手裡呢。”

“那你可知程大人聽命於誰?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裴荇居府上的女眷,不論程大人聽命於誰,那人總不至於比裴荇居還厲害。你若是今晚幫了我,回頭我自會少不了你的好處。”

那人一聽,開始猶豫起來。

莊綰再接再厲:“你想清楚了,你將我丟在這裡,荒郊野外的,我若有閃失,你難道逃得了嗎?”

“莊姑娘彆嚇唬我,魏小姐說了,隻要把你扔在........”他倏地捂住嘴:“我說錯了,我什麼也冇說,什麼也冇說。”

“你彆為難我,我也是逼不得已,我隻聽程大人的命令。程大人活我就活,程大人死,我也跟著死。”

說完,他解開馬車韁繩,然後騎馬跑了。

莊綰隨著馬車踉蹌了下。

舉目四望,茫茫荒野,除了蒼穹的幾顆星星再無其他。

她冇料到事情會是這麼個發展。

曠野夜間幽冷,涼風陣陣,吹得馬車上破舊的簾子呼啦啦響。所幸車伕離開時還留下了盞罩燈,就著罩燈微弱的光,她坐在車門旁。

眼下不清楚方向,也不敢貿然亂走,隻能等天亮再作打算了。

這般,莊綰靠著車門思索,眼皮漸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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