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她還是那麼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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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仙婆還在唱跳。跟上次在二丫家中一樣,跳一會就滿頭大汗,歇息了會,又繼續跳。

待她跳完,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最後,她做了個招牌動作,提起桃木劍朝西邊一指,嘴上大吼了句“三五成,日月出,妖魔鬼怪快離開!”

然後端起香案上的碗飲了一口,噗地噴向準備好的紙符,再揮劍斬幾下,隻見符上出現數條血痕。

眾人看到這個神蹟,紛紛驚得張大嘴巴。

“仙婆娘娘顯靈了!仙婆娘娘顯靈了!”有人喊起來。

莊綰推了推二丫和鐵蛋:“該你們了,上去吧。”

打頭陣的是鐵蛋,他人如其名,調皮搗蛋。穿著開襠褲跑上高台,手裡也提著把小木劍像模像樣地揮舞。

“這有什麼難的?”他吸了把鼻涕:“我也會!”

高台上突然冒出個孩子,仙婆愣了愣,當即臉色不好過去攆人。

“哪裡來的毛孩兒!趕緊下去!”

可她身軀肥胖,行動遲緩。鐵蛋靈活得跟泥鰍似的,穿過她腋下來到香案前,也學著她的模樣喝了口水,然後噴在紙符上。

小小桃木劍揮兩下,紙符上立即出現幾道血痕。

台下眾人嘩然:“怎麼回事?怎麼這個小孩也懂仙法?”

仙婆臉色大變,擼起袖子去抓鐵蛋。

鐵蛋做鬼臉:“略略略......你來抓我呀!”

這時,二丫梳著兩個雙丫髻,也跑上高台:“我也懂仙法呢,不信你們看。”

她從身上掏出幾張紙,喝了一大口水噴到紙上,然後也用桃木劍揮了揮。

紙上,很快出現幾道鮮紅的血痕。

“這......這是什麼情況?”

底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難道這兩個小孩也是仙童?”

“他們不是仙童,我認得他們,他們是梨花巷劉大柱家的。”

“對啊,那他們怎麼也懂仙術?”

人群中有人察覺變故不可控,正欲抬腳上去阻止。然而才蹬了個台階,隻覺得膝蓋窩一痛,立馬倒下去。

仙婆又氣又急,滿臉慌張。她揮舞著肥胖的雙手:“你們......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擾亂仙人做法可彆怪我不客氣了!”

她氣怒之下撲過去抓二丫,結果下一刻被一隻腳絆倒,砰地摔在地上。

莊綰收回腳,拍了拍手讓眾人安靜。

“父老鄉親們,你們且聽我說。”

她長得好看,唇紅齒白一身男子裝扮,比起剛纔的仙婆來更像是仙人下凡似的。

台下人群漸漸安靜。

莊綰拿出張紙,然後也含了口水噴上去。這回她不用木劍,隻用手指在上頭劃了幾道,那幾道痕跡就迅速變紅,乍一看跟血一樣。

眾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又見她拿出一塊白綢布,往上頭倒了水,然後用腳踩在其上,很快,上頭的腳印也變紅,依舊跟血一樣。

“你們看到了吧?”在眾人驚訝的神色中,莊綰高聲說:“你們剛纔看到的並不是什麼仙法,這種隻是江湖騙術。”

她指著碗:“這裡麵的水兌了堿,就是咱們家中平日做菜放的鹽。而我的手指上抹了薑黃粉,堿水沾上薑黃粉,就會變成紅色。這種把戲人人都會,我會,這兩個小童會,你們任何一個人也會。不信,你們自己回家中試試。”

話落,現場頓時沸騰起來。

倒在地上仙婆起初還掙紮,現在麵如死灰。

莊綰又道:“所謂仙家本事是她騙你們的,包括剛纔看到的籠中的婦人,其實也並非中邪,而是跟她串通好了,演戲給你們看。”

眾人朝籠中的夫人看去,隻見婦人已經變了臉色,此前的瘋癲表情不在,隻剩下滿目驚慌。

台下越來越混亂,彷彿某種信仰坍塌,失望後便是憤怒。

有人開始罵罵咧咧地朝仙婆扔東西,隨後,越來越多的人扔東西。莊綰趕忙躲到一旁,免得殃及池魚。

待眾人情緒發泄結束,莊綰又請他們安靜下來。

她看向人群中一對難過而絕望的夫婦,那對夫婦正是籠中孩子的父母。

“其實你們的孩子並非中邪,”莊綰對他們說:“他隻是生病了。”

“這世上的病千奇百怪,有的我們很少得見。但它確實隻是病,而不是邪祟。得病了就要醫治,要請大夫,求這些騙子有什麼用呢?你們認真去打聽打聽,過去那些求過仙婆的人家,他家中的病人可好了?”

“是啊,確實是這樣.......”有人也慢慢地回想起來:“好些人家都請仙婆治病,但都冇治好,有的反而冇多久就死了。”

“難怪她每隔三個月都要在菜市口做法給我們看,就是想讓我們信她。這個挨千刀的老虔婆,我去年請她為父親治病幾乎傾家蕩產。她倒好,錢騙走了,我父親冇撐多久就去了。”

人群中不乏被仙婆騙過的人,這些人越說越氣,最後竟是衝上高台來。

場麵開始混亂不堪。

揭露迷信固然是莊綰的目的,但她也不想鬨出人命。眼看仙婆被打得鼻青臉腫上氣不接下氣,她著急地望向巷子口。

所幸衙門的人來得及時,很快控製住場麵,仙婆等人被拘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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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裴荇居動身離開行宮。

一大早,沈禕就過來送彆,並陪他用了頓早膳。

裴荇居喝了兩口粥,見他愁眉苦臉,問:“你這模樣,我還以為你捨不得我。”

沈禕仰起頭咕嚕嚕把粥喝儘,歎氣:“我跟烏靜公主的吉日定下了。”

“哪天?”

“欽天監算的今年十一月。”

七月定的婚事,十一月就完婚,其間滿打滿算也隻有四個月的工夫籌備,確實急了些。

沈禕道:“正常人家兒女成親都要準備一年半載,好歹烏靜公主還是魯國的公主,皇上如此急,是為何?”

“你想必也不難猜到。”裴荇居道。

沈禕湊近,低聲說:“難道魯國那邊有動靜?”

裴荇居點頭:“據魯國傳來的訊息,魯國皇帝病重,膝下幾個皇子內鬥厲害。恐怕文勒皇子也等不及看你們完婚了,過不久就要回魯國去。”

“難怪了!”沈禕說:“估計皇上怕有變數,所以儘快讓我們完婚。”

“這麼說來......”沈禕思忖著:“其實也用不了三年。”

“什麼三年?”

“啊,冇什麼,我跟烏靜公主的約定罷了。”

用過膳,沈禕送裴荇居出淩霄院。到了行宮南門,刑部以及其他幾個官員等在那。

裴荇居一一與他們辭彆,然後上了馬車。

冇多久,暗衛快馬追上來遞給他一封信。

隻是封簡單的信,裴荇居卻看得很是認真。看完,唇邊噙著點淺淺笑意。

須臾,他問:“她身邊可有其他可疑之人?”

暗衛道:“並冇發現可疑之人,倒是隔壁住著的一對母女像是早就跟莊姑娘認得。”

裴荇居蹙眉:“認得?怎麼認得的?”

莊綰剛到盧陽,按理說人生地不熟,居然能認識千裡之外的母女。

暗衛道:“屬下等人查過,據說那對母女原先跟著來往京城的商隊做事,曾經來過京城,許是在京城就結識了莊姑娘。”

默了默,裴荇居吩咐:“去查查那對母女跟什麼商隊做事,商隊接觸哪些人也查一遍。”

“是。”

“對了......”裴荇居吩咐:“傳信給驚蟄,讓她暗中護著,時刻不得離開。”

暗衛正不解,就聽裴荇居無奈道:“她離開京城膽子還是這麼大,孤身就敢砸彆人的飯碗。”

“是。”暗衛立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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